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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 朱翊鈞說完,整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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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 朱翊鈞說完,整個……

朱翊鈞說完,整個大殿都安靜了。不是他說得沒有道理,而是太有道理了,以至於反對此事的人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反駁。

片刻之後,隆慶輕咳一聲,打破沈默:“太子所言,諸位愛卿以為如何?”

其他人仍是不發一言,倒是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的張居正突然站了出來,朝著隆慶躬身一拜:“臣以為,太子殿下年紀雖小,卻有如此遠見,實乃大明之福。”

誇自己的學生,他倒是一點也不吝嗇,學生有遠見,那不就是他這個老師教得好。

高拱也立刻站了出來,朝著隆慶躬身一拜,稱太子殿下深明大義,對於邊防局勢判斷準確,比朝中許多臣子都要明晰。

旁邊的李春芳、陳以勤、殷士儋齊齊看向他,眼神中蘊含著震驚和憤怒,眾人心中想法一致:“好你個高新政,罵誰呢?”

隆慶聽後很高興,既然他的太子和老師看法一致,這讓他在下發詔令的時候也有了底氣:“既然如此,那便將郭琥調離薊州,任戚繼光為總兵官,鎮守薊州、永平、山海等地。”

昨天張居正來進講的時候,朱翊鈞專程向他問起郭琥的事跡。

在嘉靖年間,郭琥曾任永昌衛指揮,後升任姑臧守備,期間多次與河套一帶來犯之韃靼作戰,戰無不勝。

一次,韃靼大肆入侵河套地區,搶奪百姓財物,郭琥奉命迎敵,手下兵力不足,以少打多,不能硬打硬拼,以奇謀與敵軍周旋,設置伏兵,出擊韃靼少數騎兵引敵,佯裝戰敗,誘敵深入追擊,突然伏兵四起,打了韃靼個措手不及,很快撤兵敗走。

後來郭琥調升山西鎮守,不久,山西土官張同反叛,暗通韃靼進犯,圍困老營。在各路人馬還未到達時,郭琥乘敵人末站穩腳跟,便指揮自己的一支隊伍單師出擊,以迅猛的攻勢攻擊敵軍大營,斬首千餘,敵人大亂,各自逃命。郭琥奪敵人的糧草、馬牛無計其數,保住孤城。

朱翊鈞對郭琥是做過充分了解的,盡管如此,他仍然選擇站出來支持戚繼光,因為用人不疑。他被戚繼光卓越的軍事才能折服,就沒有半途變卦的道理,無論如何,都要為他掃清障礙,讓他將北部邊防的軍事改革進行到底。

朱翊鈞想了想,又補充道:“郭琥將軍那邊務必妥善安排,朝廷是因為北部邊防整體部署才將他調離,並非因為他與戚將軍意見相左而偏袒一方,最好,能給他一些封賞。”

隆慶對這些事情根本就沒興趣,不會花心思去多想,他兒子提出來了,他只覺得有道理:“高拱、張居正,你們著手去

辦此事。”

不久之後,朝廷降旨,調任郭琥為大同總兵官,授光祿大夫,敕封其子孫五代世襲都指揮使。

這件事最後算是有了一個圓滿的解決,朱翊鈞也放下心來,得知張居正要給戚繼光寫信,還特意讓張先生幫他帶句話:“讓戚將軍按自己的想法,好好幹,有什麽困難……”

朱翊鈞想了想,忽的睜大雙眼,調皮的說道:“有什麽困難就找張先生,你一定會幫他解決的!”

張居正看著自己的學生,無奈搖頭:“此話不帶也罷。”

朱翊鈞哈哈大笑:“要帶的,要帶的。”

在了解郭琥的事跡中,朱翊鈞再次將目光聚焦到河套平原——這個在嘉靖年間被朝廷放棄的區域。

他翻閱了大量當年的奏疏,從政治、經濟、軍事等多個方面,全方位了解這一地區。

河套平原土地富饒、水草豐茂、農耕灌溉發達,有“黃河百害,唯富一套”的美譽。

這裏曾是大明與蒙古之間重要的邊防地區,也是曾經大明與西域各國進行經濟、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。自秦朝蒙恬從匈奴手中奪取河套平原以來,一直對其進行屯田、戍邊和防禦。

早在土木堡之變時,大明朝廷其實就已經失去了對河套地區的控制,從景泰到嘉靖年間,蒙古各部多次侵擾這一區域,明軍只能被動防禦,沒有還手之力。

嘉靖二十五年,三萬蒙古人從河套地區南下入侵延安府,在三原、涇陽殺害大量邊境百姓。

陜西總督曾銑,在時任內閣首輔夏言的支持下,向朝廷呈上《請覆河套疏》,提出八條方略:“一曰定朝謨,二曰立綱紀,三曰審機宜,四曰選將材,五曰任賢能,六曰足芻餉,七曰明賞罰,八曰修長技。”

最開始,世宗對此表示大力支持,多次組織內閣和兵部廷議,撥款三十萬兩白銀作為軍費。

曾銑不負所望,率軍突襲盤踞河套的韃靼,將之趕出河套地區。

就在這時,夏言與嚴嵩之間展開激烈的政治鬥爭。嚴嵩為扳倒夏言,多次在世宗面前攻擊曾銑好大喜功、窮兵黷武,指使當時已經獲罪的甘肅總兵官仇鸞,誣陷曾銑掩敗為功、私吞軍餉、賄賂夏言。

世宗突然反悔,表示自己一開始就反對收覆河套地區,又斥責夏言強君脅眾、專恂私情。

最後,曾銑和夏言先後西市斬首,河套之議以失敗告終。

朱翊鈞在世宗身邊長大,萬壽宮的柱子上,至今還刻著“徐階小人,永不敘用”八個字。他對皇爺爺出爾反爾這一套,

早就習以為常。

世宗也曾經告訴過他:沒有什麽“君無戲言”一說,皇帝當然可以為自己說過的話反悔,此一時,彼一時,凡事以時局為要,皇帝食言,下面的大臣自然會為其找到合理的說辭。

聽起來很不要臉,但卻也是帝王玩弄權術的重要手段。

這一日,徐渭來給他講授兵法,朱翊鈞特意提起此事:“徐先生,你對河套地區有何看法?”

徐渭一楞,低下頭,躬身道:“沒有看法。”

朱翊鈞一看他的反應就明白了:“是沒有看法,還是不敢有看法?”

夏言和曾銑切切實實因為此事丟了性命,時至今日,朝廷無人再敢提及此事,韃靼侵犯邊境,朝中官吏不敢言戰。

徐渭只是教授太子兵法,妄議朝政丟了性命,得不償失,他雖然狂,卻也不傻,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,心中有數得很。

朱翊鈞一看他的神情,就明白他的顧慮:“咱們只說兵法,不談其他。”

徐渭仍是不說話,朱翊鈞起身踱步到他跟前,若無其事的問道:“徐先生是覺得我這個皇太子護不了你周全?”

“……”

別說皇太子,朱翊鈞當年還只是皇孫的時候,就能護他周全,不僅能護他,還能救下胡宗憲。

徐渭嘆一口氣:“只說兵法,不談其他?”

朱翊鈞點頭笑道:“是。”

徐渭翻開輿圖:“太祖高皇帝在此設立雲中、九原兩郡,成祖多次禦駕親征,在此增設登州衛、武清衛、定遠衛和永昌衛四處衛所。”

“河套平原歷來就是大明抵禦蒙古侵擾的重要屏障和支點,對中原地區起著無可替代的保護作用。”

“放棄此地,就是將要害直接暴露在敵人面前。”

河套之議失敗,朝廷徹底放棄這一地區,消極處理的後果就是,促進了蒙古各部的團結。人家不但犯邊,還直取京師,大明邊防猶如五更天的長安大街,蒙古人想來就來,想搶就搶,來去自如。

嘉靖二十九年,俺答汗在京畿大肆燒殺搶掠,就是放棄河套地區造成的惡果。

朱翊鈞聽得有些煩躁,他現在長大了,對於很多事情,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斷,對皇爺爺濃烈的情感,讓他不願去指責其玩弄權術,不顧大局,錯誤的戰略決策對國家造成不可挽回的深遠影響。

但理智上,他又不得不承認這一點。

於是,那一段日子,他變得很沈默,每天除了讀書,就是翻閱大量相關資料,奏疏從嘉靖時期到正德時期,再往

前,弘治、成化、天順,甚至永樂時期。

拋開嚴嵩和夏言之間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,朝廷放棄河套地區,也有其客觀原因。

太祖、成祖之後,朝廷對外戰略從積極進取轉為被動防禦,尤其土木堡之變後,皇帝都叫人擄了,奇恥大辱,還談什麽積極進取。

成化之後,明軍戰力不斷下滑,國庫越來越空,邊防逐漸收縮,對河套地區的控制也日漸衰弱,被蒙古人占據只是時間問題。

這一問題在嘉靖時期徹底顯現,和嘉峪關外的大片國土一樣,朝廷用放棄的方式試圖一勞永逸。

朱翊鈞年紀尚幼,他明白了河套地區對於整個大明帝國的重要戰略地位,也清楚放棄這一地區,造成的嚴重後果,如今卻無法想到有效的方法去解決這一問題。

再提收覆河套,或許只是一句話,但這句話背後,將是無可估量的人力、財力投入。

朝廷才剛剛為戚繼光想方設法的募兵,籌集軍費,再談收覆河套,只怕再多征十年的賦稅,也解決不了赤字。

發現問題,卻無力解決問題,這讓朱翊鈞小朋友顯得很沮喪。

馮保安慰他:“殿下,別想了。做兩套算學題放松一下,解方程可解百憂。”

朱翊鈞顯得興趣缺缺:“算學可以解決蒙古、女真、兩廣問題嗎?”

馮保想了想,答道:“可以吧,一切問題都是數學問題。”

朱翊鈞半瞇著眼,滿臉寫著“我不信”。

馮保給他解釋:“殿下所擔心的收覆失地,不就是個錢和時間問題。你瞧,說到底,錢和時間不也是數學問題。”

朱翊鈞半信半疑的提起筆,解題步驟都在心裏,直接在紙上寫答案:“大伴,下次出題能不能難一點,這也太簡單了。”

馮保詫異道:“簡單嗎?我還參考了國子監的算學題,比這還簡單。”

朱翊鈞抖了抖那幾頁紙:“那把這個拿去國子監,讓他們做做看。”

馮保欣然接過:“好嘞,我替諸位監生謝殿下賞賜。”

朱翊鈞被他逗得哈哈大笑,馮保見他笑了也就放心了。小小年紀,就已經開始為國事發愁,往後幾十年,可不得愁死他。

中秋這日,隆慶在禦花園設晚宴。朱翊鈞來得早,閑來無事,坐在亭子裏看他爹後宮那些鶯鶯燕燕找樂子。

這個和那個穿了同色衣裳,倆人話裏藏針,掐起來了。那個多戴了一支步搖,有事沒事捋一捋,生怕別人不知道,是皇上賞的。

一群妃嬪爭奇鬥艷,誰也

不服誰。為了預防外戚幹政,這些女孩子都是民間選來的,絕大多數空有美貌,沒有一個好的出身,更不曾讀書識字。

朱翊鈞看在眼裏,覺得他們很吵,又覺得她們很可憐,一個個好似顏色各異的花瓶,徒有美貌,內裏空空如也。

這些女子尚且還能爭奇鬥艷,更可憐的是他皇爺爺留下的那龐大的後宮,年輕的不過二十多歲,就要在這深宮裏守一輩子寡。

最後,是一個姓於的美人站出來,結束了這場爭鬥。她向大家宣布了一個好消息——秦嬪。

朱翊鈞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向那個秦嬪,十七八歲的年紀,長得尤為漂亮,安安靜靜的沒什麽存在感。突然之間成為了眾人關註的焦點,他卻低下頭,更是退到了角落。

大家表面上姐姐妹妹相稱,噓寒問暖,背地裏投過去好幾道仇恨的目光。

隆慶倒是很高興,給了秦嬪好些賞賜。因著皇上的賞賜,落到秦嬪身上仇恨的目光又多了幾道。

吃了飯,賞了月,皇後帶著兩個小的回宮,隆慶也走了。

宴會散去,眾人乘著月色各自回宮,一行人穿過浮橋,有人擡手攏了攏鬢邊。哎喲,不好了,皇上賜的步搖不見了,一時間宮女妃嬪,前前後後幾十個人亂作一團。

那秦嬪被人擠到了浮橋邊上,搖搖晃晃,進退兩難,不知如何是好。

朱翊鈞走過池邊,彎腰撿了塊石頭在手裏玩。聽見動靜,回過頭來,借著月光,恰巧看到一雙手,趁亂朝那個秦嬪伸了過去。

朱翊鈞想也沒想,石頭脫手,攜著強勁的內力朝人群飛過去,在那雙手碰到秦嬪之前,精準的搭在了那人的手肘上。只聽一聲慘叫,有人落水了,場面更加混亂。

太監七手八腳將人撈起來,落水的是個宮女,嚇得面色慘白,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嚇得,抖個不停。

皇太子也管不了後宮的事,只能皇後管,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,全都帶去坤寧宮。

倆小的就讓皇後操心的,一點不想管這些破事兒,聽她們你一句我一句,吵得腦仁兒疼,一見著朱翊鈞更是來氣:“你跟這兒湊什麽熱鬧?”

朱翊鈞樂呵呵的給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:“我要不來,你肯定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?”

皇後問:“你知道?”

“嗯!”朱翊鈞指著那跪在地上那宮女,“我讓她掉水裏的。”

皇後脫口而出:“她怎麽惹你了?”轉念一想,她兒子沒這麽閑,沈下臉來改口道,“她犯了什麽事?”

朱翊鈞把剛才的

事情大致說了一遍,皇後聽懂了,有人不想秦嬪把孩子生下來,這事兒好辦,誰的宮女誰是主謀,宮女也主動招了。

可那宮妃跪在地上哭天搶地,直呼冤枉,沖向柱子要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。

皇後見她這麽剛烈,也以為冤枉了她,一時間不知如何處理。

朱翊鈞等那宮妃表演完,走過去拉起她的琵琶袖使勁兒一抖,“哐當”一聲掉出個東西落在地上。

朱翊鈞撿起來,對著月光仔細看:“步搖,我父皇賞的,不是丟了嗎?”

那宮妃嚇得癱軟在地上,皇後一揮手:“拖出去,先關起來。”

朱翊鈞又轉頭看向另一邊:“這個周美人,不,劉美人……”

旁邊有人小聲提醒他:“是於美人。”

“管他什麽美人,一起關起來。”

於美人和秦嬪手牽手緊緊依偎在一起,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。聽到朱翊鈞的話,更是一臉惶恐,跪下來磕頭:“皇後娘娘,太子殿下,臣妾不知犯了何罪?”

那秦嬪看起來膽小怯懦,這時卻站出來幫著求情。

朱翊鈞嫌棄的看著她:“噫!你吃的飯都長在了臉上,不長腦子。”

“就因為她,你差點被人推水裏。”

他這麽一說,秦嬪才如夢初醒一般,往後連退數步,遠離那於美人。

“行了!”皇後煩透了,“這兩個人先關起來,明日就送去安樂堂,其餘人禁足半月,不得出寢宮。都散了吧。”

安樂堂是個很偏僻的地方,在北海附近,朱翊鈞從小在西苑長大,知道那裏是犯錯的宮人居住之地,據說弘治皇帝幼年就養在那裏。

偌大的紫禁城,處處都有故事。

朱翊鈞湊完熱鬧,也打算回清寧宮,卻被皇後叫住:“你站住。”

朱翊鈞又倒回來,靠在她身旁,笑嘻嘻的問:“我也要禁足嗎?”

皇後說:“天這麽晚了,今日就宿在坤寧宮。”

朱翊鈞說:“我明早還要讀書。”

皇後一聽“讀書”二字,就怒了:“你還好意思跟我提讀書,後宮這些閑事,是你這個皇太子該管的嗎?”

朱翊鈞一臉正氣凜然:“我就見不得她們欺負人,見了我就要管。”

皇後看著他,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,捧著他的臉揉搓:“小崽子。”

小崽子慣會撒嬌,非得讓母後哄他入睡。皇後坐在床邊,替他蓋好被子。

朱翊鈞睜著眼,毫無睡意:“那些宮妃,比太液池的野鴨子還吵,父

皇每年竟然要選這麽多放在後宮。”

皇後說:“你父皇喜歡。”

朱翊鈞問:“我父皇喜歡她們什麽?”

“……”皇後張了張嘴,竟不知說什麽,“好好讀書,父皇的事你少管。”

朱翊鈞又說:“我讀《祖宗實錄》,弘治皇帝只娶孝康皇後一人,沒有妃嬪,也沒有美人,每日只與皇後同起同居。”

皇後說:“從古至今,也只有弘治皇帝一人,以致自私單薄,朝臣對此多有微詞。”

朱翊鈞笑道:“要不我皇爺爺怎麽能當皇帝呢?”

“不許胡說!”皇後捂他的嘴,“我看你是想挨揍了。”

從小到大,因為沒有人揍他,他一向放肆,想說什麽就說什麽。

皇後嘆一口氣:“叫你讀《祖宗實錄》和《祖訓》,是要你時刻謹記祖宗基業,得之不易、守之艱難,學習祖宗深仁厚澤、勵精圖治。”

“要學,要學,都要學!”朱翊鈞打了個哈欠,眼睛緩緩合上,“我困了……”

他上一刻還在同皇後說話,下一刻已經睡熟了。

皇後替他掖好被子,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,才戀戀不舍的離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

明朝不存在爭儲奪嫡這種劇情,有嫡立嫡,無嫡立長,活得比老爹長,就能即位。明朝只出現過一個廢太子,就是被景泰帝廢了的朱見深,後來也當皇帝了。

嘉靖再怎麽討厭隆慶,也得讓景王就蕃。萬歷再怎麽不待見朱常洛,也動搖不了他的儲位。

在明朝哥哥活著弟弟想當皇帝,只有一種可能——哥哥被蒙古人綁架了。當然,從侄子手裏搶,也是個辦法。不過Judy稱帝的時候,上面幾個哥哥也死完了。

總之,在明朝當太子是很安全舒適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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